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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程慕白她還能再愛其他的男人嗎?她還有這個資格嗎?

雜亂無章的思緒將她帶到了酒店門口。夏煙下車前試探著說:“晚上回來吃飯嗎?”

程慕白略經思考,道:“不一定,我盡量。”

這就是她親愛的丈夫程慕白的說話藝術,不肯定也不否定,不給人太多希望也不讓人絕望。

不出所料,程慕白晚上果然沒回家吃飯。夏煙草草吃了晚餐,便來到昨天去的公園散步,冥冥之中期待能再見到昨天看到的那兩個孩子。

這個城市的夜景真美呀,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似乎都安靜下來。老人、情侶、孩子在公園裏愜意地休閑,夜來香的清香不時飄來,沁人心脾。這一切,是遠非遍地雞屎,走幾步能踩到牛糞,莊稼地裏晚上會飄來人工肥的惡臭味的農村所能比擬的,難怪程慕白有如此濃郁的都市情結。

程慕白之所以娶她,也許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因為她是城裏人。但程慕白絕對想不到:夏煙是12歲那年才來城市生活的。此前,她也生活在破敗貧瘠的鄉下。好幾次她都想告訴程慕白實情,但看到程慕白如此看重她的城市身份,她也就不忍掃了他的興。

只可惜,如此美好的都市風景卻只有她一人欣賞。她懷著覆雜的心情意興闌珊地觀賞夜景。突然,一個熟悉的背影進入她的視線:許楠!

她轉身準備離開,卻被許楠發現了。

“姐!”許楠快步沖上來攔住她,“姐,別走!”

“天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才8點多鐘,我拍完這幾個鏡頭就好了,等我一下好嗎?”他懇求道。

夏煙不置可否。

小有名氣的攝影家許楠為好幾家雜志提供攝影圖片,今晚他在這個公園拍夜景,竟意外地碰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夏煙。許楠是個工作狂,全神貫註地裝支架,調焦距,物我兩忘。待他心滿意足地拍好幾張照片後,回頭一看,夏煙竟不在了!

“姐!姐!”許楠高聲呼叫,又無頭蒼蠅似的四處尋找。他撥打夏煙的手機,卻是關機。最終,他放棄了,垂頭喪氣地孤零零地背著攝影設備回家。

天上的星星狡黠地眨著眼睛,月光有些慘白。

夏煙躲在一棵榕樹背後,不動聲色地註視著許楠的一切舉動,他一聲聲急切而焦躁的呼喚一遍遍敲打著她的心,好幾次她都想沖出來,告訴他“我在這裏,我在這裏!”然而,她忍住了。

一條短信突如其來,又是那個陌生人的!

“你是不可能忘掉那個小男人的!!!”

又是三個醒目的驚嘆號,夏煙感覺脊背升上一股寒氣,她下意識地朝四周望望,依舊只看到那些閑情逸致的人們。

刪了短信,回家。除了家她無處可去。

路上,一家音像店傳出一個女人淒清的歌聲:

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

總有個記憶揮不散。

每個深夜某一個地方,

總有著最深的思量。

……

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

請溫暖他心房。

看透了人間聚散,

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

城裏的月光照亮了程慕白的夢,夏煙卻活在月亮的背影裏。

她胃口極差,而且經常一個人在家吃飯,更是懶得在飯菜上動腦筋,經常隨意就打發一餐,她買的兩本厚厚的菜譜至今還是嶄新的。

“小煙,今天我們村裏有兩個遠親要來,你準備幾個好菜吧。”

“上外邊去吃吧。”

“人家頭一次來,去外邊吃顯得不禮貌,就辛苦你了。”

夏煙只得無可奈何地翻起嶄新的菜譜,天生沒有烹飪天賦的她越看越迷糊。什麽這個十克,那個二十克的,天哪,這是做飯還是做實驗?關鍵時刻她想到了搬救兵。

“李菲,我家要來客了,幫我推薦幾道容易做的菜吧!”

“是什麽客人?有幾個人?”

“是鄉下的兩個親戚。”

“你們還有鄉下親戚呀?你的還是程處長的?”

“唔,是我家的。”夏煙不得不靠說謊來維護程慕白的面子工程,不惜對最好的朋友撒謊。

依照李菲的建議,她去菜場買了夠她和程慕白吃一周的菜回來,然後精心準備了一下午,才弄好了番茄炒雞蛋,青椒肉絲,酸辣土豆絲,紫菜蛋湯等幾個家常菜,還有三道可以直接在微波爐裏熱一熱的涼菜、鹵菜。

忙得一團糟的夏煙剛準備坐下來歇會兒,卻接到了程慕白的電話。

“小煙,我家的親戚已經到了,我一時忙得脫不開身,你打個車,替我接一下他們吧。”

夏煙只得強打精神,打了輛出租車,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程慕白的鄉下親戚。一看到他倆,她嚇了一跳,只見那兩個男人頭發亂七八糟,胡子拉碴的,乍一看像“犀利哥”,怪嚇人的。

夏煙對他們擠出一個笑容:“大哥,上車吧。”

“國慶弟媳,咱這行李放哪?”原來,他們帶了六蛇皮袋東西來了,只見那些袋子上印著什麽“磷肥”、“覆合肥”等字樣,當她看到其中有一個袋子上寫著“豬八戒”牌“催豬飼料”時,便再也忍不住笑了,她不明白他們是準備到城裏來種田還是來養豬的。

將幾袋“豬八戒”放進後備箱後,夏煙坐到了司機旁邊,忽然聞到一股怪味。

噢,上帝!她向後望去,只見一個叫王村水的親戚已脫了鞋,盤腿坐在座椅上,這還不算,他還隨手掏出一個指甲鉗剪腳指甲!一塊塊長且硬的指甲落在的士上,司機陰沈著臉,提醒他:“車上剪指甲不安全,請下車再剪。”

王村水撇了撇嘴,繼續我行我素,司機氣憤地故意加速,碰到紅燈又來一個急剎車,親戚一不留神,頭猛地撞到前面的金屬護欄上。王村水開始不幹不凈地罵起來:“格老子滴!欺負鄉下人!”

司機也不甘示弱,索性停下車和他理論。那兩個鄉下親戚和程慕白一樣極愛面子,雙方你來我往地各自用方言激烈地對罵起來,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夏煙心裏著急,照這樣下去,丟面子的不是那兩個親戚,而是她老公程慕白呀!

夏煙忙上前給司機道歉,並承諾多給他一倍的車費,司機這才餘怒未消地繼續開車。

執拗的親戚王村水這回不剪腳指甲了,改用指甲剪挖指甲縫的泥垢。沖著夏煙許諾的雙倍車錢,司機忍氣吞聲,怒而不言。

夏煙帶著王村水他們回到家,在廚房準備飯菜時,程慕白回來了。她並沒有將出租車上發生的事告訴程慕白,她再清楚不過,他把面子看得比什麽都重要,要是讓他知道此事,他肯定會怪她沒把這個事處理好,讓他在親戚面前失了面子。

程慕白和那兩個親戚談笑風生,她依舊是個忙碌了一下午卻吃力不討好的外人。正準備給他們送點水果時,卻意外地聽到大嗓門的王村水在裏邊說:“那個司機真叫屌,上了車這不讓那不讓,弟媳也真是的,還要多給那個狗屁司機錢,要是我,早罵他祖宗八輩兒……”夏煙聽不下去了,端著果盤悄悄來到廚房繼續做菜。

她做好一大桌菜,王村水夾菜時將筷子在菜盤裏扒來扒去,令夏煙回想起他在出租車上挖下的點點泥垢,條件反射地認為那些泥垢落在她費心準備的一盤盤菜裏。她頓時覺得飯菜索然無味,突然想嘔吐。

可惜,不是因為懷了孩子而嘔吐。

為了讓夏煙懷上孩子,婆婆托人不知從哪兒尋了個土方子,並囑咐程慕白按方子去中藥店抓藥。

夏煙第一次吃程慕白替她熬的中藥後,直反胃,當天什麽也吃不下。後來,她瞞著程慕白去本市一家大型中醫院找了個熟人,把所謂的“民間秘方”遞給熟人以後,熟人一看,大驚失色:“這裏有幾味藥是相克的呀!吃了不僅不會幫助懷孕,反而對身體有害,趕緊停吃!”她立即將這件事告訴程慕白,程慕白在她的熟人處得到證實後,只得將中藥扔進了垃圾堆。但兩人都瞞著程家人,有時程母打電話來問“是不是在堅持吃藥啊”,他們心照不宣地回答道:“一直都在吃。”

晚餐,夏煙僅吃了點水果,喝了碗紫菜蛋湯。洗碗時,程慕白進來說:“先去給他們準備臥具吧,我來洗碗。”

夏煙奇怪地說:“幹嗎不讓他們到酒店去住?”

“農村人走親戚,是一定要住在客人家裏的,要不他們就會認為是見

外了。”

夏煙只得將自家的床單被子拿出來為他們鋪床。農村人睡得早,很快他們就鼾聲如雷了。

她又在家裏收拾了半天,倒掉堆滿煙頭的煙灰缸,將地上一大片瓜子殼、水果皮清掃幹凈,拖地,清除沙發上殘留的果殼,她發現,沙發竟被煙頭燙了一個小洞,她慶幸當初堅持買布藝沙發,要是買真皮的,那豈不是會更心疼!

收拾完一堆爛攤子,她站在客廳窗口休息一下,想舒展下筋骨,忽然看到路燈下,一個人正緊盯著她家的窗口看!她推開窗,想將那人看得仔細,不料,樓下的人也發現了她,迅速躲了起來。

那三個驚嘆號倏地跳到她面前,莫非是他?

7.往事隨風

夏煙再往下看時,樓下黑乎乎的一片,靜夜裏偶爾傳來幾聲烏鴉尖厲的叫聲。

她疲憊地洗完澡,穿上程慕白送她的真絲睡衣來到臥室,程慕白正在看一本小說。一看到她,他的眼睛頓時一亮。

程慕白來到她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她。他燃起了夏煙的熱情,她開始主動吻他。

程慕白抱緊瘦弱的她,憐惜地說:“你瘦了。”夏煙用指甲一遍遍梳理他硬挺的頭發,只嘆時光不能在這一刻停駐。

在這個夜晚,他們又重回到六年前,似乎一切不快都從未發生。

圍城裏靜悄悄的,刺目的陽光映照在鮮艷的墻上。

今晚,程慕白破天荒地6點多就回來了,夏煙正準備出去買菜,卻被他拉住了:“我們出去吃吧。”

還是從前和程慕白來過的“藍橋遺夢”西餐廳。昏暗的燈光,悠揚的薩克斯音樂,卿卿我我的戀人們,暧~昧的情~人們。夏煙不懂程慕白為何對這家西餐廳情有獨鐘,她感覺這裏太晦暗,頹廢的音樂讓人感覺很哀傷。這裏,原本是不適合夫妻來的,估計這裏像他們這樣的夫妻也沒幾對。

莫非,他從前和那個“小芳”也來過?剛想完,她立即後悔自己太敏感了,破壞了這難得的好氣氛和好心情。

女人一思考,上帝就發笑。程慕白正沖她笑著,她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地將面前放平整的餐巾折成一朵花放入紅酒杯內。

“職業病犯了吧?”

夏煙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在酒店上班,一看到哪個服務員有一絲細節沒做好,是一定要親力親為地糾正的,而此時,她竟心不在焉地將這裏當成了她上班的酒店。

一份鵝肝、一份蝸牛、一個比薩,外加三對烤翅,還有兩份羅宋湯,便成就了他們的晚餐。

吃到一半,程慕白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款女式手表送給她。

夏煙一看,竟然是名表卡地亞!望著這一款價值不菲的手表,她有些茫然了。

“這個,哪兒來的?”

“不用問那麽多,只管戴就是了。來,我幫你戴上!”

程慕白拉過她纖細的小手,心疼地說:“怎麽這麽涼?”

“恩,正好合適。”程慕白反覆欣賞著,不知是欣賞她的手還是手表。

夏煙還是不放心地問:“是別人送的?”

程慕白看了看四周,小聲說:“不要問那麽多了,相信你老公的能力。”

她心裏還是惴惴不安。

吃完晚餐回到家,他們便早早地入睡了。程慕白似乎意猶未盡,得意地告訴她:“我可能會升一級。”

“真的嗎?”

“恩,今天領導找我談話了,有這個意思。”

“那你一定要註意了,背後會有許多人盯著你,千萬不要被那些小人算計了。”

程慕白聽到夏煙說出的這番話,十分感動,他溫柔地,細細地吻她。“前段時間工作壓力太大,冷落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煙略帶委屈地說:“我還以為我早不在你心裏呢。”

“傻瓜!”

“今天我要好好地擁有你一次,我要你這輩子的第一次和最後一次都屬於我!”

程慕白的話有些霸道,卻很受用。夏煙心裏頓時泛起一絲苦澀,她心說:“慕白,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記憶飄忽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從前……

十二年前,父親出了車禍,肇事者逃逸,拮據的一家人只得找鄰居陳二狗家借了兩萬元高~利貸住院,過了還款期卻還是無錢還債。陳二狗是個混世魔王,當地一霸。一天到晚在外泡~妞,吸~毒,賭球,正事兒不幹。

一天,陳二狗帶了幫地痞來到她家,氣勢洶洶地要他們還錢,夏母跪求他們再緩幾天,卻被陳二狗一腳踢開。陳二狗狼一樣地看著她,開始摸她的臉。

“把你的臟爪子拿開!”夏煙怒目而視。

“臭娘兒們,裝什麽清純!有本事你給我還錢!”陳二狗更加肆無忌憚了。

夏煙瞪著這個人渣,眼裏快噴出火來。

“沒錢是吧?拿人來抵也不錯呀。”陳二狗陰陽怪氣地說。

夏母氣得指著他大罵“畜~生”, 夏煙卻面無表情地對陳二狗說:“是不是我人去了,那筆債就兩清了?”

夏母叫道:“傻孩子,不能去啊!”

“媽,我沒事,我去去就來。”

夏煙毅然決然地走出門外。

陳二狗領著她來到一個小旅舍……

不知過了多久,陳二狗才停止了舉動。夏煙一直緊咬嘴唇,強忍著疼痛,穿好衣服,並拿出紙和筆,冷冷地說:“打個收條,寫正規一點!”

夏煙命令的語氣震懾了陳二狗。照著她的話,陳二狗在紙上寫下兩排雞抓的字:“今收到夏煙還的貳萬元欠款。兩家債務已清,保證不再糾纏。陳二狗”

“以後不許再找我,否則我閹了你!”夏煙刀子般的話語拋向陳二狗,他打了個寒戰。

夏煙收好收據,顫顫巍巍走出破舊的小旅舍,鮮血浸紅了她的牛仔褲。

她回到家,和母親抱頭痛哭。

夏煙在大學住校,為避免見到陳二狗,她盡量不回家,在清冷的大學校園裏度過了兩年的時光,直到兩年後她找到一份清閑的工作,也遇到了當時意氣風發的程慕白。

程慕白看中了她的清純與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落寞,好幾次都想沖破她的關口,她卻把守得死死的。程慕白也無可奈何。

某一天,夏煙突然紅著臉對程慕白說:“慕白,今晚,你,留下來吧。”程慕白欣喜若狂,緊摟住她……更令他喜不自勝的是,他看到了床單上的點點梅花……

他沒看錯,他的夏煙是個純潔的聖~女!

當夜,程慕白緊擁著她,鄭重對她發誓:“小煙,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相信我!”

夏煙流著淚,心裏的話卻不能說給眼前的愛人聽:“程慕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請原諒我!”

原來,那天不過是她經~期的最後一天。

許多次夏煙內心都感到非常自責,為自己善意的欺騙。但一看到程慕白真的在履行自己的承諾,將她視若珍寶,她也就不忍心揭開這個天大的秘密,破壞這美好的一切。

就讓這段恥辱的往事隨風而逝,一輩子爛在肚子裏,讓它風幹,封存,發酵,發黴……

夏煙失神地想著心事,程慕白卻忙碌得大汗淋漓。許久,他才完成。

程慕白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萬分惱怒地爬下來。

夏煙將頭枕在他胸前,撫摸著他有著堅硬胡茬的臉,溫柔地說:“沒關系的,你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這一夜,程慕白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夏煙也感冒了,不時咳嗽幾聲。原本溫馨的夜竟平添了幾分寂寥與淒涼。

腫著眼睛上班時,李菲告訴她:“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須抓住男人的胃!”從前她對這句話不置可否,但自從來了那兩個鄉下親戚後,她才感受到這句話是至理名言。她一直忘不掉那王村水臨走前對程慕白說的話:“國慶啊,你家裏最近是不是開銷很大呀,一定要把夥食搞好,要是把身體搞垮了,當再大的官也沒用啊!”程慕白和她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當下,她就默默地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學一手好廚藝。

他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那天,夏煙按照菜譜,並請教了李菲這個軍師,準備了一大桌好菜,可樂雞翅、啤酒鴨、農家小炒肉、油淋茄子、豆瓣魚、香辣蝦、排骨藕湯,七道家常菜被她做得色香味形俱全。

她靜等程慕白回家,不料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小煙,我今天不能回來吃晚飯了,單位派我臨時下鄉,我得趕緊走了。”

“怎麽不派別人去?”

“現在是非常時期,這是單位對我的考驗啊,表現好升遷的機會很大。”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不等她將這句話說完,程慕白已經倉促地掛斷了電話。

夏煙一個人面對一桌菜發了好一陣呆。

勉強吃了幾口,突然很想給父母打個電話。父親自從十二年前遭遇那場車禍後,左腿受了影響,畏寒且關節疼痛,幹不得重活,因此,家裏的裏裏外外都靠母親一人操持。

“媽!吃飯了嗎?”

“還沒呢,你爸關節炎又覆發了,哪裏也不能去,在床上靜養呢。”

“媽,你等著,我馬上過去。”夏煙馬上將基本未動的幾道菜打包,打車趕到父母家。

幾個月沒見母親了,夏煙與母親抱頭痛哭,父親房中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母親的白發日益增多,父親的關節炎更嚴重了,二老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餐桌上的飯菜非常簡單,一道清炒小白菜,一盤絲瓜炒蛋。

一想到自己雖與父母在同一個城市,卻不能經常來照顧他們,夏煙的心便如刀割,她恨自己不孝,恨自己無能,無力為父母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

她來到父親房間,父親明顯蒼老了許多。父親老老實實做了一輩子的工人,無權無勢。父親時常嘆息自己沒用,不能讓女兒上更好的大學,不能為女兒出錢找更好的工作,父親反覆念叨當年夏煙考上了重點高中,卻因為交不起兩萬塊錢的讚助費而不得不放棄了,只上了一所普通高中,要不肯定可以考上重點大學。每每聽到此,夏煙都熱淚盈眶。

父親老糊塗了,剛才明明告訴過他自己吃完飯才來的,父親卻問她“吃飯了沒”,問了三次。母親給父女倆端來了水果,那是一盤放得快喪失水分的蘋果,她知道,父母是一定舍不得買五六塊一斤的紅富士的,只舍得到夜攤上去買便宜水果。她裝作很喜歡吃的樣子吃了幾塊,母親才滿意地笑了。

夏煙為父母講了許多酒店發生的趣事,一個福建來的客人將“枸杞”讀成了“狗屎”,又將點的“八寶菊花茶”聽成“爸爸喝杯茶”,一個新來的小服務員問牛~鞭是不是牛尾巴,這些笑話逗得父母開心地大笑起來,好久他們都沒這樣心情舒暢了。

從前她覺得《常回家看看》這首歌很俗,現在想來竟覺得是那樣溫馨。

夏母說:“不早了,老頭子該睡了,先洗把臉,洗個臭腳。”

夏母正欲起身去準備,夏煙說:“媽,我去吧。”

她拗不過女兒,只得答應。

夏煙調好水溫,用毛巾細細地替父親洗臉,父親感慨道:“還是養姑娘好啊!”他這話是說給女兒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自從女兒出生,他母親就一直對孫女和兒媳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非要再生個兒子,可惜,造化弄人,正當他們準備再要一個時,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下來了,若再生第二胎,就面臨著失去正式工作的危險。為此,他遺憾了一輩子,也怨恨了老伴大半輩子,但看到女兒這麽爭氣,他漸漸地改變了看法。

夏煙又替父親洗腳,五十餘歲的父親的雙腳走過太多的路,腳板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她一寸寸地替他擦洗,生怕漏掉了一處地方。細心地替父親將腳擦幹,她開始為父親進行足部按摩。按了不知多長時間,父親竟睡著了。

母親看到這一幕,已是老淚縱橫。

夏煙也淚流滿面。

母親問她:“慕白對你好嗎?”

她點點頭:“很好,他給我買新手機,進口手表,還有真絲睡衣……”但她的小心思逃不過母親的眼睛,母親還是擔憂地說:“夫妻之間千萬不要有隔閡,有什麽話一定要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

她不住地點頭,知子莫如母。

當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你時,唯一接受你的人一定是父母。

當所有的人都欺騙你,背叛你時,你最想去的地方一定是父母家。

夏煙當晚住在父母家,和母親睡一個床,拉了許多家常,這一夜,是她自一年多以前看到程慕白和一個陌生女人的照片後睡得最踏實的一夜。

第二天早晨,她早早地起床上班。母親一大早便起來為她做了她最喜歡吃的皮蛋瘦肉粥,她一氣吃了兩大碗。她偷偷往母親的錢包裏塞了一千元錢,她知道,若直接給母親,她是肯定不會要的,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孝順母親了。

在去酒店的路上,她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媽,我在你錢包裏放了一千塊錢。”

“傻姑娘啊,你留著自己用啊。”

“我和慕白的工資都不低。你們兩個多買些水果吃,夥食也要搞好一點,一餐至少要做三個菜,千萬不要節約錢,不夠了我再給;還有爸,經常給他用溫水泡腳,讓他下床活動一下筋骨是有好處的;還有,我一有時間就會經常來看你們的,你們有事沒事都要給我打電話啊……”母親為了替她省電話費,說了聲“知道了,你變得比我還啰嗦啊”,便掛斷了電話。

夏煙不禁潸然淚下。

8.特殊的生日禮物

“程慕白,今天什麽時候能到呢?”

“哦,本來說今天回來的,有點事耽誤了,得明天才能回。”

“那你在外註意身體,盡量少喝酒。”

“知道了,你也要多吃飯。”

一番關切的通話結束後,程慕白掛斷了手機。一旁“夢之島”會所的媽咪飄姐揶揄他:“打給老婆呀?看不出來,你還蠻體貼的。”程慕白笑了笑,沒答話。

不知從何時起,程慕白已然成了飄姐這裏的常客。有時和飄姐拉拉家常,有時只是來喝喝茶,當然,事後,飄姐都會給他安排一位小姐。

出差前和夏煙在一起發生的意外事件令他非常沮喪,天,他才30多歲,怎麽會早洩!

今天飄姐給他推薦了一個靚麗的女孩,他卻很不滿意,接連換了三個,他還是擺擺手,直接讓她們下去了。那些回去的女孩子哪裏受過這等氣,一出包廂便罵罵咧咧地:“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兜裏沒幾個錢還挑三揀四的,神經病!”

又陸續走進來七八個女孩,站成一排,程慕白逐個看過去,發現有個女孩的眉眼很像夏煙,帶著股淡淡的憂傷,便指了指她:“就你了。”

“夏煙”留了下來,主動往程慕白身上貼,靠,抱,摸,還討好地給他敬酒,一聲又一聲的“老公”叫得可以膩死幾只蒼蠅。看著眼前這個長得酷似自己老婆,卻與她截然不同的女人,程慕白雖然有些不習慣,但很快便對女人的投懷送抱欣然接受。

“夏煙”前面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一個簡單的結果,她的手開始不安份地撩撥程慕白,程慕白怒吼著,將女人推倒在沙發上……

“你這個臭女人,裝什麽清高!你不就多一張破城市戶口嗎?你不就是個處女嗎?有什麽了不起?我哪一點比你差了?哪一點比不上你了?你憑什麽這樣對我?你憑什麽瞧不起我?憑什麽瞧不起我的家人!你只想著你的事業,只想著你的文章,哪一點為我想過了?你給我做過一餐好飯嗎?你對我主動過一次嗎?你對我熱情過一次嗎?你冷冰冰地做給誰看……”程慕白邊說邊惡狠狠地在“夏煙”身上發洩著。

發洩了許久,他才長嘯一聲,從那個女人身上下來。

他成功了!他戰勝了夏煙!他重新恢覆成一個正常的男人了!

得到滿足的女人赤裸著抱緊他,他卻厭惡地一把將她推開,並甩出一千塊錢給她。女人拿了錢,穿上衣服,知趣地出去了。

程慕白一個人抽了很長時間的悶煙。

離開酒店前,程慕白讓飄姐替他用她的手機打個電話。電話通了,飄姐問:“請問是陸小芳嗎?”

“我是,請問您是?”

“哦,你的一個朋友找你。”說完,飄姐將手機遞給程慕白。

“小芳,是我。”

“程哥,你出差回來了?”

“恩,剛到。現在出來吧,我要見你。”

“現在呀,好,你等我。”

程慕白驅車來到他們常去的酒店等陸小芳,這家酒店地處幽靜的山腳下,環境優雅,也非常隱蔽。

一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陸小芳還沒來。他卻不敢也不能打她的電話,只能耐著性子等待。在這兩個半小時裏,他回想起自己和陸小芳的從前,想了許多,許多……

他認識陸小芳其實早於夏煙。那天正逢中秋節,他剛來城裏讀大學沒多久,到了晚上,坐看一輪孤月,思家心切,於是決定奢侈一回,便跑到校園裏一家小餐館喝悶酒。點了兩個小菜,一碟花生米,喝了三瓶啤酒還不解煩,就又叫了兩瓶。

他暈暈乎乎地喝完五瓶酒,一個小姑娘來到他面前讓他結賬。他摸遍全身,只找到18塊8毛錢,而他吃了28塊。

他不好意思地說:“我只帶了這麽多錢。”

小姑娘將此事報告給了老板娘,很快,廚房裏沖出來幾個兇神惡煞的彪形大漢,將他圍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站起來:“你們要幹什麽?”

“幹什麽?看你斯斯文文的樣子,也想來吃霸王餐?門兒都沒有!”

“誰想吃霸王餐了?我只是錢沒帶夠。”

“你還嘴犟!想找打是不是!”

眼看幾個大漢就要開打了,他忽然感覺到一只手迅速將一個東西遞到他手上,偷偷一看,竟然是10塊錢!

他將28塊錢拍在桌子上,高聲說:“買單!”

這下那幾個彪形大漢傻眼了,問小姑娘怎麽回事。小姑娘紅著臉說:“可能是我數錯了。”

“莫名其妙!”幾個大漢收了錢很快散了,一群圍觀的人也意猶未盡地自動解散了。

他盡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是誰將錢遞給他的呢?好像是一只小手,白白嫩嫩的,難道是她?他回頭朝她望去,卻發現她躲進了廚房。

他獨自一人過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中秋節。

後來,他忙於學業,也無餘錢去餐館瀟灑,便漸漸地將這件事淡忘了。

再後來,成績優異的他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也經人介紹認識了夏煙。有次他重回母校時回想起大學幾年來發生的事,這件事驀地從腦海中跳出來。他特地跑到那家小餐館去,點菜時努力尋找那個小姑娘,卻沒找到。他問新來的服務員:“以前在這裏上班的小姑娘呢?”

“哪個小姑娘?我們這裏來的小姑娘可多呢。”

程慕白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只草草點了兩道菜匆匆吃完就離開了。

命運是一個神秘莫測的圓圈,你永遠不知道和某個人會在哪個弧度相交。

某個尋常的日子,他在一家酒店陪領導吃飯時,竟意外地看到了幾年前在校園小餐館見到的那個小姑娘。雖然她的印象已經較模糊了,但記憶超群的程慕白很快就回想起她的樣子,並認出了她。

小姑娘也想起了程慕白,很快兩人便熟絡起來。

小姑娘叫陸小芳,來自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家裏有五個兄弟姐妹。迫於生計,不得不和小姐妹們一起外出打工,沒想到碰上了程慕白。

那時,他和夏煙的關系還未穩定下來,他和陸小芳來往雖然頻繁,但一直將她當妹妹看待。陸小芳碰到大事小事都會來找他,大到搬家小到換燈泡,甚至買雙鞋也要參考他的意見。

陸小芳20歲生日那天,將自己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了程慕白。

程慕白激動不已,那一刻很想把陸小芳娶回家,但他仔細一看床單,除了有些淩亂,上面什麽都沒有,便失望地坐在床邊抽悶煙。

陸小芳哭著告訴他,她在酒店打工時,被一個廚師奪去了處女之身。

程慕白很同情她,但從那以後,便很少同她來往了。

他不止一次地拿陸小芳同夏煙作比較,結果自然是夏煙占了上風。

夏煙雖然給人感覺有些冷,但她獨特的氣質是一般女孩所不具備的;夏煙對人對事雖然不主動,但這樣的女孩不容易招惹是非;還有,她是城市戶口,更重要的一點是:她是處女。

而這些,是陸小芳所不具備的。

當下,他將結婚目標鎖定為夏煙。

正想著,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9.城裏有個姑娘叫小芳

陸小芳滿頭大汗地出現在程慕白面前,激動地撲倒在他懷裏。

“程哥,我,我好想你!”

程慕白將陸小芳緊抱在懷裏。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感到自己是個成功的男人。

他開始解她的衣扣,卻被陸小芳拒絕了。

“程哥,能看你一眼我就很滿足了。”

程慕白執拗地繼續動作,她更加頑強地抵抗。

“程哥,我也很想和你一起,但是,最近他好像發現什麽了,對我老是疑神疑鬼,問東問西的,我剛才是費了好大的勁,找了好多借口才出來的。”

程慕白發出一聲嘆息。

“程哥,要是你憋著難受,我幫你……”說完,就要動手解他的腰帶。

程慕白搖了搖頭,將她抱得更緊了。

“小芳,回家好好陪你老公吧,以後不要同我聯系了。”

“程哥,你不要我了嗎?”

“哥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啊,相信我。”

“不!只要能和程哥在一起,哪怕什麽名份都沒有,我也心甘情願!只要程哥一句話,我馬上和那個姓羅的離婚!”

“那你舍得孩子嗎?”

陸小芳沈默了,許久才說:“舍不得。除了孩子,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程慕白放開她,拍拍她的肩說:“快回去吧,要不他又該著急了。”

她遲疑著不肯離開。程慕白只得說:“孩子見不到你會哭著要你的。”這話觸到了她的軟肋,她只得依依不舍地離開。

只剩他一個人了,忽然覺得很無聊。他想,如果當初他娶的是陸小芳,而不是夏煙,他的生活會過得比現在好嗎?他應該也會和陸小芳有個孩子吧?平心而論,其實除了沒有孩子,其他方面夏煙還是很不錯的,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從不翻他的抽屜,從不查他的手機,對他的去向也從來不懷疑。她冷傲的氣質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又吸引著他總想去征服她。

男人就是這麽賤,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得到。

夏煙,這輩子我被你吃定了!

程慕白心裏嘆息著,對自己同飄姐管理的女人們的荒唐事也感覺非常愧疚,他愧對冰清玉潔的夏煙。他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人,當然,也算不上一個壞人。

情場,有兩個女人愛他,有無數個女人配合他逢場作戲,這輩子自己夠本了。

官場,趁自己還年輕,還可以往上動一動。

別人送給他的和他送給上頭的紅包,那是投資,也是他在官場上動一動的源頭活水。

以後,自己會面對更多的官場來往,涉世未深的夏煙能替他老練地應酬來“投資”的客人嗎?

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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